第二天舒窈起床的時候，頂著兩個幾乎要掛到下巴的黑眼圈。.她一邊瞇著水腫的眼睛一邊從櫃子裏翻出粉底液給自己上底妝，心裏嘀咕著：早知道昨天就應該吃點藥，眼睛變成這樣麻煩死了......

“舒窈？舒窈？起來了嗎？”

門被敲了兩下，舒窈把粉底液扔回抽屜裏關上，轉身去開門：“起來了起來了——現在幾點了？”

她假裝才起床的模樣，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，走到洗漱臺上拿起自己的漱口杯；林蒹葭把自己的頭發紮起來之後，也拿了自己的漱口杯接水：“六點半了，你快點呀。今天是英語老師的早讀，她肯定又要抽你。”

“啊——好煩啊——”

舒窈抓了抓自己亂成雞窩的長發，擠出牙膏；林蒹葭自然而然的接過她手裏的牙膏擠到自己的牙刷上：“沒辦法嘛，誰讓你是班級上口語最好的人呢？要不是因為你高三才轉過來，她恨不得指定你當英語課代表呢。”

“可拉倒吧——”舒窈叼著牙刷，含糊不清的道：“我看那老妖婆就是想折騰我，班長的口語不也挺好的？”

林蒹葭還想說什麽，外面周令慧的聲音隔著磨砂玻璃門傳了進來：“洗完臉沒有啊？我早飯已經做好了哦——”

“來了來了！”

舒窈吐掉嘴裏的泡沫，低頭鞠了一捧水往臉上搓了一把；水順著她白皙的臉龐滾落下去，掛在削瘦的下巴上，欲落不落。舒窈隨手扯過旁邊掛著的毛巾，擦幹凈臉上的水，側身走了出去。

林蒹葭站在原地，握著牙刷的手頓住，好一會兒沒有動。

外面周令慧又催了一聲，林蒹葭就好像大夢初醒那般，慌亂的漱了口。她扯過舒窈剛剛擦過臉的毛巾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氣，鼻尖嗅到淡淡的雪松香氣。

吃過早飯，兩人去上學。舒窈和林蒹葭的位置其實隔得還挺遠。早上英語老師的課，照例點了舒窈起來讀英語。舒窈自認倒黴，板著張臉站起來讀課文——那張緋紅的唇，一張一合間，標準的英式英語，古典而韻味深長。

林蒹葭支著額頭，擡眸去看舒窈；舒窈個子高，又是坐在後排，她站起來時，大把的陽光從教室後門灑了進來。

舒窈逆著光，臉頰側的幾縷碎發都被染成了燦爛的金色。

噗通——噗通——噗通——

林蒹葭抓緊自己的校服領口，呼吸亂了平衡。

“你怎麽了？不舒服嗎？”

旁邊的吳洲見她神色有異，便低聲詢問。

林蒹葭松開手，若無其事的說：“今天早上吹了點風，有點不舒服。我趴會就好了。”

叮鈴鈴——

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完二十分鐘之後，舒窈把英語書和英語卷一起扔進了抽屜裏：“總算下課了！老妖婆她是不是對“二十”這個數字有什麽執念啊？每次留堂都要留滿二十分鐘！”

“說不定她老公夜夜二十分鐘？”

邵星華摸著下巴，若有所思的說著。舒窈做了個嘔吐的姿勢：“嘔——邵星華你好惡心啊！簡直是卑鄙，齷齪，無恥，下流。我這就去告訴英語老師！”

“我靠！舒窈你有病啊？明明是你先開始的好嗎？”邵星華立刻就跳了起來，不甘心自己的腦袋上被扣這頂黑鍋。

舒窈嘖了一聲，正要說點什麽；邵星華忽然賊兮兮的靠過來撞了撞她的肩膀，朝著班級門口努了努嘴：“你看——”

舒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，只見一個清秀的男生正筆直的站在他們班級門口。舒窈打量對方片刻，嗤笑：“秋天穿短袖，裝他媽呢。”

邵星華點頭附和：“雖然你說了句臟話，但是我讚同。”

說完這句話，兩人幾乎是同時搓了搓自己的長袖。

“林蒹葭同學...我很抱歉，那天劉小雨的事情。”

章弘滿臉歉意的看著林蒹葭，林蒹葭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：“沒關系，她也沒有對我造成什麽影響。還有別的事情嗎？”

“不不不，道歉還是要的。”章弘深吸了一口氣，看著對方秀麗的面容——林蒹葭臉上慣來是很少有表情的，絕大多數時候，她只是那樣平淡的望著你，淺色的眼眸好像透光的琥珀一樣美麗。章弘握緊拳頭，鼓足了勇氣開口：“作為道歉，我請你吃飯吧。你放心！我絕對沒有別的什麽意思！只是想請你吃飯而已——”

“可以。”林蒹葭點頭，“還有別的事嗎？沒事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去食堂了。”

章弘一楞，居然沒來得及反應過來，“啊？現，現在嗎？可以，可以啊——”他腦子裏暈乎乎的，有種刮彩票出了樂透的不確定的幸福感。

舒窈站在後排，聽不清前面兩人的對話，只看見林蒹葭點頭，然後兩個人結伴離開。邵星華感嘆：“不會讓這小子得手了吧？”

舒窈冷笑一聲，扯過自己的書包，拽過邵星華的校服衣領朝外拖去；邵星華猝不及防，差點被她拽得摔倒，他跳腳道：“靠！舒窈你有病啊？突然發什麽瘋！”

“去食堂吃飯。”舒窈涼涼的瞥了他一眼，邵星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他把自己可憐的衣領子從舒窈的魔爪之下解決出來，小心翼翼的問：“去食堂吃飯？你和我？不對，去食堂吃飯你背書包幹什麽？”

和舒窈認識快兩個月了，邵星華還真沒有和她一起去食堂吃過午飯。舒窈平時都是和林蒹葭一起去吃飯，邵星華則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去外面吃。偶爾籃球隊的幾個人聚餐，也都是約在周末，玩通宵——午飯？那是什麽？不存在的。

“去吃飯，吃完出去玩。下午不是兩節歷史嗎？逃了。”

舒窈心情不好，細長的眉皺著，連鼻梁上的那幾顆雀斑都跟著高冷了起來。

邵星華摸了摸自己的鼻尖，心裏納悶：舒窈要逃課？

舒窈並不算嚴格意義上的好學生，但也絕對和壞學生沾不上邊——她成績好，平時連遲到都少，逃課更是一次都沒有。

但是舒窈不說，邵星華又實在從她嘴裏套不出什麽話來。

等到了食堂，舒窈熟門熟路領著邵星華去打飯，然後徑直走到林蒹葭和章弘二人的位置旁邊；章弘在兩個人走過來時心底就不自覺的升起了幾分緊張，尤其是舒窈在他身邊停下腳步時，他夾菜的動作都慢了半拍！

“四人桌啊？剛好，借我們一半咯！”

舒窈皮笑肉不笑的把餐盤放到林蒹葭旁邊，然後坐下。

邵星華翻了個白眼，捏著鼻子勉為其難的在章弘身邊坐下：“我去，舒窈你是在課代表身上裝了雷達嗎？我都還沒有看見她，你連餐盤都放下了！”

“對啊，專屬雷達，走哪都知道。”

舒窈扯開嘴角露出一個笑容；她分明笑得十分好看，偏偏邵星華和章弘都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，感覺有股涼氣嗖嗖的往上冒。

林蒹葭在舒窈坐下的瞬間，全身幾乎都緊繃了起來！她抿著唇喝了一口湯，剛一轉頭，就看見舒窈可憐巴巴的戳著餐盤裏的青椒，小聲的問她：“蒼蒼，青椒吃不吃？”

和她充滿祈求的圓潤眼眸對視三秒之後，林蒹葭敗下陣來。她認命的把舒窈餐盤裏的青椒夾進自己碗裏——舒窈對著章弘一挑眉，隨即又夾走了林蒹葭碗裏的蔥花：“老規矩！你幫我吃青椒，我幫你吃蔥花。”林蒹葭不可置否，甚至還心情很好的彎了彎嘴角。

章弘：“......”誰能告訴他，這種微妙的被情敵炫耀的感覺是怎麽回事？她們兩個明明都是女孩子吧！！！

邵星華已經被秀習慣了——在班級上也是這樣，全班百分之八十的女生都表示，如果舒窈是個男的，那她們班所有的男生這輩子都別想內銷了。他淡定的吃飯，甚至還有閑心從驚掉下巴的章弘碗裏夾走幾塊他愛吃的排骨。

一場午飯，吃得比鴻門宴還尷尬。散場的時候，舒窈臉色難看得就像是憋了一上午的廁所沒去上一樣，不等章弘道歉的話說完，拽著林蒹葭就走。

章弘看著兩人遠去，扭頭一看邵星華居然還沒有走，他納悶道：“你怎麽還沒有走？”

“關你屁事。”邵星華翻了個白眼，擡著下巴用鼻孔看他：“章弘是吧？以後要對誰告白的話，先把自己的備胎處理幹凈吧——今天是劉小雨，明天指不定就是什麽張小雨陳小雨冒出來。”

“什麽備胎！？你，你不要胡說八道！”章弘臉上猛然漲紅，連聲音都提高了許多。邵星華嗤笑一聲，雙手插在褲兜裏，轉身離開。

教室裏。

舒窈趴在桌子上小聲的背英語，她念英語帶點口音，但是非常的好聽，調子沈穩，又帶著點隱秘的味道。林蒹葭攤開自己的奧數練習卷，耳邊卻全都是舒窈念英語的聲音——她垂下眼眸，臉上不自覺的發熱。

我好像病了。

林蒹葭握著自動筆的手，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。她咬著唇，心跳前所未有的快——就像外面一聲高過一聲的蟬鳴，帶著生命聲嘶力竭的尖叫。

我一定是病了。

不然我怎麽會想要......

她轉過頭，恰好與舒窈的目光對上；舒窈對她大方的展露笑顏，眉眼柔軟的彎起。林蒹葭迅速的轉回去，自動鉛筆按斷了一截筆芯，在白色卷面上滑出一道難看的痕跡。

這不是病。

我一定是瘋了。

如果我沒有瘋，又這麽會想要——去吻那張念著英文的緋紅嘴唇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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